憨山大师说心地法门-1 般若为本

□憨山大师开示心地法门1-般若为本
　　　
▷示邓司直
　　佛祖出现于世间，宣说“般若”的教法，教导人们修行，必定是以般若为本。般若是梵语，华文翻译为：智慧。由于这智慧，是我们本来具有的佛性，所以又称为：“自心”，也称为：“自性”。这个本体，本来无染——不受贪嗔痴等烦恼的染污，所以形容为：“清净”；本来不昧——没有障碍、遮蔽，所以赞叹为：“光明”；本来广大包容——没有局限，所以譬喻如：“虚空”；本来无妄，所以如实表达为：“一真”；本来不动不变——，所以说是：“真如”，又称为：“如如”；本来圆满无所不照——大而无外，无一遗漏，所以将它名为：“圆觉”；本来寂灭——波扬无纹、浪涌无痕，所以说是：“涅槃”。这在诸佛地位上已经被圆满证明，所以称为：“大觉”，又称为：“菩提”。
　　诸佛用它，就是“神通妙用”；菩萨修它，名为“妙行”；二乘掌握它，名为“解脱”；凡夫对它迷惑，则造作妄想业识；发挥滥用它，则成为贪、嗔、痴、爱、骄、谄、欺、诈；造作为“业”，那是淫、杀、盗、妄的行为，所带来的果报，就是刀、锯、铁、磨，乃至镬汤、罏炭种种让人受苦的刑具。都是由这颗“心”所变现。这正好比清醒无梦的人宴坐平安无事，种种快乐境界，都在眼前；过一阵子后，昏沉地睡着了…忽然梦到了身在地狱之内，种种让人承受折磨痛苦的刑具加在他的身上，一时之间，他备受各种辛酸楚毒的折磨，感觉非常难堪，十分难以忍受！正当求救无门，走投无路时，客厅里宴坐的宾客，喧哗未息的谈笑声突然传入，将他从恶梦中惊醒！只见他呻吟而起，回忆刚才恶梦之前的欢娱情境居然还历历在目，而大家正在畅饮的酒还有遗温，桌上的菜肴也都还保持温热，自己的躯体也还未离开刚才倒头睡去的地方——痛苦与快乐的情境顿时之间便有如此天高地远的差别！重要的是：他的快乐是来自外来境界的刺激，痛苦却从自己心意之中浮现涌出。从这样来看，天堂、地狱的说法，宛然就是出现于自己的内心，又怎么能将它视为奇幻怪谈呢？这都是迷惑了自心所造成的必然结果。
　　佛经中说：「自心取自心，非幻成幻法。」又说：「三界上下法，唯是一心作。」由这一点来看，岂仅是佛法有“一心”的说法？上从圣贤，下至一切九流人物或奇方异术——社会各阶层、各行业——说到底，无论有情无情众生，无不都是由这“一心”所建立，只有大、小，多、寡，善、恶，邪、正，明、昧的不同，以及所发挥的作用各自相异罢了。所以说：「山河大地，全露法王身；鳞甲羽毛，普现色身三昧。」这都是般若的真实光明，我们自心的投影。我们本有的心体，本来无边广大、包容一切，清净光明的状态就是这样！眼前这一切交错纷陈、杂沓而来地陈列于我们四周围的种种境界、色相，又都是我心所呈现得好像那个模样！我们有这“宝贝”而不知道善用，真是让人悲哀！而且还错误地把自心当作了贪爱享乐的“场地”——以为眼睛的畅悦是来自于外在的美色，耳闻的欢畅是来自于淫声，鼻中的舒畅是来自外在的香味；舌头悦乐的滋味、身躯愉悦的触觉，心头喜悦的想法，又一一都是自心所生出，我们却又执取这种印象经验而执着地认定它为欢愉、为快乐，并且由此而引发成贪、嗔、痴的行为，造作淫、杀、盗、妄的行为，进而造作种种幻梦生涯中迷惑颠倒的恶业，再因此而招致了未来三途的剧烈痛苦。这就如同人在梦游状态中而不自觉，这能不让人感到大大的悲哀吗？因为我们这颗心实在与诸佛同体，无二无别！历代祖师悟明此心，而与诸佛没有差别，偏偏我们具足而不自知，这就好像失忆而有如活在梦幻中的儿子离家逃逝而忘记了回家，父母思念情切而到处搜寻，想要找回儿子一般。所以说呀，自从教主释迦牟尼佛出现世间开演佛法，达磨祖师由天竺西来中国，乃至曹溪说法三十多年，流传世间那一千七百则直指人心的禅门公案，无非都是为了这件事而已。岂只是老卢(惠能)一个人而已呢？即使是老人我今天为司直您所说明的，也是这件事而已。司直您与诸位此刻在我面前一起听闻我的说明，彼此见面的大众，不也都是为了这件事吗？
　　佛经中说：「唯此一事实，余二则非真。」由此可知除了这一件事外，都成了魔说，只是一种戏论(玩笑话)罢了！所以说，诸佛完全证得之后，如果不出现于世，那就是辜负了众生；诸祖悟证之后而不开口说法，那就是辜负了诸佛！凡是有所听闻的人，而却不肯信、不去解、不接受、不实行，那就是辜负了自己。辜负众生显得傲慢，辜负诸佛不免堕落，辜负自己则太愚痴！照这样来说，我们或许不介意辜负佛祖，却万万不要辜负自己——因为如果本来具有而不将它发掘出来，具足而不去善用，这就譬如手持宝珠去当乞丐，可以不说这是大大的悲哀吗？司直您啊，身在尘世苦海之中，“心”堕入了迷途中，忽然猛烈地省悟，回过头来寻求这件事物，就是犹如手持宝珠的富家子，耻于与乞讨的人为伍，心心念念向有见识的人求教自给自足的方法，老人我就立刻以这个方法直接指示给他，俨然有如指示藏在衣服底下的神珠，这原来就是司直您所一向拥有的珍宝，也不是老人我把他送给您，来当人情世态的礼物。然而这如意宝珠，随着您的祈求而立即回应：种种事业、各种受用、所有境界，没有不能获取足够的，至于如果要求问它如何随求而应的方法的话，又在司直您自心不断相续认真专精勤奋，克苦的耐力而已。如果能够自我肯定，尽力到底向自己去寻求，一旦豁然透彻领悟，那么，就将山河大地、鳞介羽毛，与三世诸佛、历代祖师，以及从尧等圣王直到周公、孔子的事业，都一口吸尽。不要再想去借助其他的力量！否则的话，就依然不过只是一个梦想颠倒的众生罢了！又如何可以称为大丈夫呢？司直啊司直，您宁可上负佛祖，下负老人，也万万不可辜负自己、辜负君上、辜负双亲啊！老人今天所说明的“般若”，都是上承佛祖所传的心地法门，也即是与六祖惠能大师最初所说的法要，一字不差，完全相同。想对您说的是：最初听闻说法的，只有您一个人！既然以您一个人而当作往昔的一千二百位圣众，老人我难以止住内心涌出的无限欢喜！所以(今天)也就为您演说般若之法，就如我佛祖所说：「如为一人，众多亦然。」邓同学，您如果拿这来自利利他，也未必就不能成为“广长舌”啊！
　　　　
　　∼ 威南 学 2020.8.29
　　∼憨山大师说《心地法门》(白话译述) -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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▷附录原文：
　　
▶示邓司直
佛祖出世。说般若之法。教人修行。必以般若为本。般若梵语。华言智慧。以此智慧。乃吾人本有之佛性。又云自心。又云自性。此体本来无染。故曰清净。本来不昧。故曰光明。本来广大包容。故曰虚空。本来无妄。故曰一真。本来不动不变。故曰真如。又曰如如。本来圆满无所不照。故曰圆觉。本来寂灭。故曰涅槃。此在诸佛圆证。故称为大觉。又曰菩提。诸佛用之。故为神通妙用。菩萨修之。名为妙行。二乘得之。名为解脱。凡夫迷之。则为妄想业识。发而用之。则为贪嗔痴爱骄谄欺诈。造之为业。则为淫为杀为盗为妄。所取之果。则为刀为锯为铁为磨。乃至镬汤罏炭种种苦具。皆从此心之所变现。正若醒人无事。种种乐境。皆在目前。少时昏睡沉着。忽然梦在地狱。种种苦具事。一时备受辛酸楚毒。难堪难忍。正当求救而不可得。时堂前坐客喧哗未息。随有惊觉。呻吟而起。视其欢娱之境居然在目。而酒尚温肴尚热也。枕席之地未离。苦乐之境顿别。要之乐向外来。苦从中出。由是观之。天堂地狱之说。宛然出现于自心。又岂为幻怪哉。是皆迷自心之所至耳。经云。自心取自心。非幻成幻法。又曰。三界上下法。唯是一心作。以此观之。岂独佛法说一心。从上圣贤乃至一切九流异术。极而言之。至于有情无情。无不从此一心之所建立。但有大小多寡善恶邪正明昧之不同。所用之各异耳。故曰。山河大地。全露法王身。鳞甲羽毛。普现色身三昧。此皆般若之真光。吾人自心之影事也。吾人本有之心体。本来广大包容。清净光明之若此。目前交错杂沓陈列于四围者。种种境界色相。又皆吾心所现之若彼。吾人有此而不知固可哀矣。而且误取自心。以为贪爱之乐地。目悦之于美色。耳悦之于淫声。鼻悦之香。舌悦之味。身悦之触。心悦之法。又皆自心所出。又取之而为欢为乐。为贪嗔痴。为淫杀盗妄。而造作种种幻业。又招未来三途之剧苦。如人梦游而不觉。可不大哀欤。以其此心与诸佛同体无二。历代祖师悟明而不异者。独吾人具足而不知。如幻子逃逝而忘归。父母思而搜讨之。所以释迦出世。达磨西来。乃至曹溪所说三十余年。诸于流衍千七百则指示于人者。尽此事也。岂独老卢。即老人今日为司直所说者。亦此事也。司直与诸现前共闻见者。亦此事也。经云。唯此一事实。余二则非真。是知此一事外。皆成魔说。为戏论耳。是则诸佛全证若不出世。则辜负众生。诸祖悟之而不说法。则辜负诸佛。凡有闻者。而不信不解不受不行。则辜负自己。负众生者慢。负诸佛者堕。负自己者痴。斯则佛祖可负。而自己不可负。以其本有而不求。具足而不善用。譬如持珠作丐。可不谓之大哀欤。司直今者。身婴尘海。心堕迷途。忽然猛省。回头寻求此事。是犹持珠之子。耻与丐者为伍。心心向人求自足之方。老人顿以此法直指向渠。俨若指示衣底神珠。原是司直固有。亦非老人把似。以当人情世态也。然此如意宝珠。随求而应。种种事业受用境界。无不取足。至若求其随应之方。又在司直自心善互精勤。克苦之力耳。若果能自肯。极力自求。一旦豁然了悟。则将山河大地鳞介羽毛。与夫三世诸佛。历代祖师。及尧臻周孔事业。一口吸尽。不假他力。否则依然一梦想颠倒众生耳。又何以称为大丈夫哉。司直司直。宁可上负佛祖。下负老人。万万不可自负负君负亲也。老人今日所说般若。皆从上佛祖心地法门。即与六祖大师最初所说。不差一字。第最初闻者。唯尔一人。既以一人而当昔日千二百众。老人欢喜不禁。故亦为说般若之法。如吾佛祖所云。如为一人。众多亦然。邓生持此自利利他。未必不为广长舌也。
　　∼节录自：憨山大师《憨山老人梦游集》